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荐过了腊八就是年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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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华秋实

晨起,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见不到一丝云彩,远近高低错落的楼房似乎都蒙上了沉沉的灰色。目光所及处的树木草甸同样是干枝枯黄的样子,唯有小区里点缀在绿化带中不太多的松树,在一片烟灰色里努力彰显着虽也厚重但充满生机与活力的绿色。这样的天,凭直觉肯定是要酝酿着下雪了。一阵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响起,估计是又有住户搬到了新居,或是小区里谁家有嫁娶喜事。我看了一下日历,不由地感叹时间的神速。感觉刚刚过了腊八,今天已经是腊月十二了,再有十几天就要过年了啊!想起过年,有关过年的往事又一次从记忆中深情走来。

记忆一:宰年猪

小时候的农村,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养一头过年的猪,到了腊月里,尤其是腊八过后,就进入了宰年猪的时节。每个村庄里基本都有专门宰猪的屠夫,大人们都称他为“把式”。小时候不懂把式的含义,但从大人们对他的敬重中,可以感知宰猪也是一门手艺,而且掌握这个手艺的人到了腊月总是忙的被东家请西家约的,很是红火。听大人们议论,把式宰的猪,不但干净肉的味道好,而且把式装的血肠和面肠都深受大家的喜欢。最关键还有一点村里人都心领意会的,就是把式到每个家里宰猪都要割上作为报酬拿回家的猪尾巴,据说好把式都会尽量割小一些,少带点肉,而“不好的把式”往往会割大大的猪尾巴,惹的主人虽心疼不已但只能笑脸相陪。当然这样的把式,会很快被村里人冷落起来,请他宰年猪的人家也会越来越少的。每年到了宰年猪的时候,大人们会根据把式的时间约定好日子,等待宰年猪的娃娃们,就会天天互相吆喝着一个兴奋的话题,盼望着,盼望着这个日子的早点到来。终于等到了这一天,大人们会早早起来,在大门外的园子里支上一口特别大的锅,在锅里倒进差不多快满了的水,劈上许多柴火,找来一些木头开始烧水了。与其同吋,妈妈和嫂子也已经做好了早饭,把式也如约而至。

开始宰猪了,左邻右舍的小伙伴们纷纷跑来,仿佛过节的样子,大人们忙着宰猪的事,孩子们忙着跟前围后的瞅瞅看看,最有趣的是当猪宰好挂起来之后,把式会第一时间取出猪尿泡扔给大一点的男孩子,一句:“吹尿泡去!”,把围观的孩子们打发掉。于是,这个拿到猪尿泡的男孩子会一脸骄傲地吆喝大家跟着他去玩“吹尿泡”的游戏。他们先是小心翼翼地把猪尿泡上一些粘连着的油撕掉,然后把猪尿泡放在平整的地上一揉再揉,揉好后开始用嘴使劲往猪尿泡里吹气,当脸憋的通红,手冻的发僵的时候,就会换一个人再吹。这样如此反复,猪尿泡也就吹起来了。大家就开始了类似于现在小孩子们玩汽球一样的游戏。你推我挡,嘻嘻哈哈,好不快乐。我们女孩子,大多不喜欢玩这种“吹尿泡”的游戏,踢毽子,跳皮筋,甩沙包才是我们的最爱。记得宰年猪那天,吃的最早的肉叫“烤色脾”,后来知道了其实就是猪的脾脏。牛皮纸用水泡过后包上脾脏,贴到灶台正烧的旺旺的火两边的墙上,时间差不多的时候,大人们就会喊孩子们吃肉了!这个时候,也是大家玩的饿了的时间,但僧多肉少的情况下,大人们会撕给每一个孩子基本大小一样的肉。大家吃的津津有味,尤其是吹过尿泡的男孩子们,一个个嘴角油乎乎、脏兮兮的,一张张尘土和油抹就的大花脸,惹的大人们笑呵呵的。这就是宰年猪最美味的第一道记忆,那种基本烧焦了还略带苦味的烤肉,仿佛此刻又在味蕾中回香。

宰好年猪基本是下午了,一口锅里煮着肉,一口锅里煮着血肠和面肠,炉子上茶壶里的熬茶呼呼的冒着热气,这个时候,开始吃“拦嘴面片”了。这种面片是用刚宰的猪肉做的,之所以叫“拦嘴面片”,听奶奶说是为了让大家把嘴管好,不该吃的不吃,不要在快过年时生病。不该说的不说,大家都要互相理解和包容,不要快过年了再产生什么矛盾和纠纷,一大家子人都能开开心心,和和美美地过大年。吃过“拦嘴面片”后,就开始请左邻右舍和村庄里的老人了,这个任务属于孩子们,大人们会反复交待去谁家请人,话怎么说,要有礼貌等等。陆陆续续,请的人都到了,就开始正式吃肉了。吃肉当然少不了喝酒,吃着喝着,直到夜幕深沉,请来的人才陆续离去。期间,小孩子还有一个任务,就是给因为有病或腿脚不便没能到来的老人送去一些肉。夜色中,一家一家地叫门,一遍一遍地重复大人交待的话,乐此不疲地跑来跑去,倒也觉得成就而快乐。

有关宰年猪的记忆,温暖而美好。现在想想,那时候虽然缺吃少喝,一年只宰一头猪,但在宰年猪的时候,谁家都少不了请客,谁家都在用最简单质朴的心意,表达着一年来对大家关爱帮助的感恩之心,也在教育孩子们懂得知书达礼,从小学会怎样处事做人。

记忆二:腊八冰和镩麦仁

腊八是进入腊月里的一个重要节日。有关腊八节的记忆不多,但有关腊八冰和镩麦仁的记忆却弥久日新,历历在目。

在腊八节到来的前一天,哥哥们就会去河里砍腊八冰,镩麦仁。这时候,也是我和同龄的小伙伴们最开心的日子,可以跟着哥哥们去河里滑冰玩了。在这之前,估计是河床完全没有冻实,大人们是坚决不允许我们去河边玩的。只有从腊八开始,我们早早准备好的冰车、冰球、冰环和冰链等等,都可以排上用场了。这时候的河边,随处可见砍腊八冰和镩麦仁的大人,也随处可见在冰上玩耍的孩子们。灿烂的阳光下,嘎嘣嘎嘣的砍冰声,叮叮咚咚的镩麦仁声,加上孩子们嘻嘻哈哈的欢笑声,构成了一幅非常生动的腊月生活画,给天寒地冻的日子,增添了许多温暖和快乐。

我的奶奶是个虔诚的佛教徒,她一生不吃葱、韮、蒜,每逢初一十五还要上香礼佛。每逢重大节日,她都会上香拜佛,祈求诸事顺利吉祥。在哥哥们去砍腊八冰和镩麦仁那天的一大早,奶奶就会点灯祈福,所以在我们的心里,腊八冰是神圣的,麦仁也是神圣的。腊八冰砍来后,奶奶会先取一块恭恭敬敬地放在堂屋的柜台中间,然后让哥哥把砍来的腊八冰一个个摆放在扫的干干净净的院墙上。奶奶和大人们会仔细翻看砍来的冰,指指点点地讨论冰里面形成的图案像麦子还是大豆,像鸡或猪或是狗的模样,或是其他的一些水果蔬菜或动物。讨论开春后地里该种些啥,家里该怎么更合理地养殖等等之类与来年生活息息相关的问题。同时,奶奶还会用小锤子敲一些冰下来,分发给家里的每个人吃。腊八冰放在嘴里,冰冰的、凉凉的,让人一下子感觉神清气爽,回味无穷。吃完腊八冰以后,妈妈和嫂子就张罗着煮麦仁了。

麦仁是地道的青海美食,直到现在,仍然是青海人餐桌上津津乐道的必须。小时候的麦仁是用腊八冰煮的。煮麦仁的时候,家里已经宰了年猪,有肉可以与麦仁一起煮。先把腊八冰放在锅里,再切上一些肉放进去,然后把水烧开煮上一会儿,最后把已经脱了皮并洗的干干净净的麦仁倒进里面,放上盐、草果、大香、姜皮之类的调料,用温火慢慢的熬啊熬,一般都是在灶台里加上几根大一点的木头,任由火自然地燃烧着,过一段时间再添一些柴火,搅一搅锅里的麦仁,几个小时后,不再添柴只搅动锅里的麦仁,最后,直到火自然的熄灭,麦仁在余热中依然慢慢的煮着。煮好的麦仁就成为第二天早上腊八节的早饭。麦仁粘粘稠稠、白白糊糊的,散发着浓郁的肉香和麦香,吃到嘴里,口齿生香,暖暖的感觉自然而来。吃了麦仁后的日子过的很快,一天天,春节的脚步近了,更近了。

记忆三:大扫除和炉馍馍

腊八过后,大人们几乎天天在忙着有关过年的事。那时候的孩子们假期就是假期,除了学校布置的一点假期作业外,根本没有学习的任务。那时候没有电视更没有手机,所有的游戏都是孩子们自己发明的,而且绝大多数的游戏和娱乐基本都在户外。天气虽然寒冷,但根本挡不住孩子们玩耍的热情。那时候的大人们也极少有太苛刻的管教方法,加上家里兄弟姐妹们多,基本上都是大的带着小的玩,哥哥姐姐们替家长尽职尽责地管护着弟弟妹妹。每个家庭基本如此,每个孩子也基本如此快乐成长着。直到有一天,大人们会早早地叮嘱我们今天不要出去玩,家里要大扫除了。这时候,已经到了腊月二十三,要过小年了。按奶奶的说法,二十三是灶王爷爷下凡的日子,一定要把家里里里外外打扫的干干净净。吃过早饭后,全家人就会迅速的行动起来,根据自己的能力把摆放在屋子里的东西一件件抬到院子里,男人们负责一间一间房子里的大扫除,女人们则在用大锅里烧热的水洗床单被罩和大人小孩子的衣服,一个个忙的不亦乐乎。

房子扫除完后,开始洒水降尘,这个任务属于小孩子们,我们端着盆子一间一间认真细致地把水洒上,再根据大人们的安排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。等扫过的屋子里基本沒有飞落的灰尘了,大家又开始往房子里搬东西,全部收拾完基本已经是下午了。这时候的家里,院子里挂满了洗好的衣服床单,屋子里焕然一新,感觉一切都是明亮干净的。我的奶奶,在这一天后,开始剪窗花了。我的父亲,在这一天后,要给左邻右舍和亲戚朋友们写春联了。年三十的下午,家里所有能贴春联的柱子和门上,都会贴上寓意吉祥的春联,所有大小的窗户和柜子上,都会贴上精巧鲜活又妙趣横生的窗花。年,就这样来了,来了!

记忆中,腊月二十三小年过后,母亲和嫂子就开始张罗着做馍馍了。做馍馍可是一年里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,尤其是那时候做的炉馍馍,整整要做一天。这种属于记忆里的美食做法,估计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失传了。为什么说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,主要原因是除了发面、和面外,一方面是用的面特别多,甚至比现在有些馍馍店里做的馍馍还多。另一方面不同的特别之处是还要制作用土块泥草垒成的专门灶台,垒起的灶台还要能与家里原有锅台上的锅口完全吻合。垒起的灶台类似于一个圆锥体,体尖顶上有个铁环扣,专门用来放上一根木棍后抬动灶台的。由于灶台很重,哥哥自然成了每年做馍馍时的主要劳动力,从制作灶台到整个做馍馍的过程中,一直参与其中。这种做馍馍的方法,也只有每年过年前才用一次。这种灶台里做出来的馍馍,色泽金黄鲜亮,皮脆里嫩,不但形态寓意不一,而且便于长时间储存,还是走亲访友的好礼品。由于妈妈和嫂子手巧,我们家做出来的炉馍馍,在亲戚朋友和乡邻之间深得好评。这种舌尖上的美味,随着时代的变迁和我的长大,慢慢的消失了。现在想起来,仿佛老家宅院里的南房屋子里,从柜上到铺了麦草的地上,全都是散发着麦香、油香、苦豆香的炉馍馍,那样亲切,那样芬芳,满满的,都是过年的味道。

记忆四:叩头与压岁钱

记忆里的年,总与叩头有关。记得在我没出嫁之前,每年的三十,哥哥们就会早早的去上坟,据说是去请逝去的先人们回家过年。三十的晚上,全家老小尤其是孩子们都要换上新衣服,在年夜饭端上桌之后,从大辈到小辈依次在堂屋里叩头。大人们叩过头后围坐在大坑上,孩子们开始一个一个地叩头。按规矩,先叩拜先祖列宗,再分别叩头给奶奶、父母亲、哥哥嫂子、还有已经出嫁了不在家里的姐姐和姐夫,反正只要比自己大的,都必须一一叩到。一边叩头,一边还要说感谢及拜年的祝福。这在我们家里,可是一项庄重而严肃的仪式,来不得半点马虎和敷衍。这种一年一度的叩头仪式,让我们从小懂得要敬重祖先,敬重长辈,敬重年长的兄弟姐妹,懂得知足和感恩,懂得爱与被爱。

记忆里的年,还与压岁钱有关。那时候需要钱的地方很少,谁家家里也没有很多的钱。对于孩子们来说,一年一度的压岁钱就成了特别珍贵的愿望和期盼。叩完头之后,大人们就会给孩子们分发起压岁钱来。当然,那个时候的压岁钱没有多少,一毛两毛,一块两块的,压岁钱也沒有那么崭新,甚至有的已经被揉的很旧很旧了。但是,那个时候的压岁钱,满满的都是长辈对儿孙们深深的祝福与爱,孩子们都是心怀感恩之情接受的。根本不像现在变了味又盲目攀比之下的压岁钱,甚至有些孩子为了获得更多的压岁钱而绑架家里大人们的感情,还有许多孩子不知压岁钱之寓意又不懂心怀感恩之情的行为,每当见到一些报道和听到一些孩子们有关自己压岁钱的言辞后,心里总有一种莫名的沉重感。我在想,当压岁钱逐渐失去了它应该有的意义后,该以怎样的方式传承这一美好的寓意呢?

有关年的记忆很多很多,写到这里已经到了下午。窗外正在下雪,纷纷扬扬的雪花飘飘洒洒,如精灵般美妙。它们,是冬日里天地间深情的使者,传递着时光的故事,滋润着山川万物的灵魂。它们,让寒冷的冬天充满生机与活力,让休眠的树木草甸吸取水分与营养。蓦然回首间,我发现窗下铺了厚厚雪的亭台楼阁间,一位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子,在悠然自得中尽情享受着踏雪寻梅般的惬意和快乐。这样的时光多好啊!我默默地对着她说:南方的腊梅花已经开了,北方的年味也越来越浓了,就让今天的雪花凝成记忆,温馨每一个岁月静好的日子吧。

春华秋实,喜欢文学爱生活。永远相信:一份耕耘就会有一份收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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